如果你有一家公司,你会怎么办?
北京人:我要把它做成全国连锁的百年企业!
上海人:上市!上市!上市!
但是如果你问一个深圳人,他一定会面目凝重,心事重重:“这公司倒闭了怎么办?”
这就是深圳,“怕死”的深圳。
深圳,是一座崇尚“失败学”的城市。
如果你是参加中考的初中生,你会想尽办法努力提高,因为害怕自己被一半同龄人干掉;如果你是刚毕业的年轻人,你要想着如何掌握更多的技能,不至于被淘汰;如果你是深圳的创业者,首先想的不是如何上市,而是如何活下来……
与其说这是焦虑,还不如说深圳人有严重的危机意识,简而言之:深圳人怕“死”。这种忧患意识不只存在于个体,深圳的企业尤为突出。
就在最近,招商银行内部论坛上,一位员工写的《招行离冬天还有多远》引起了行业的广泛讨论。
“
如果不出所料,我们的半年报会依然亮眼,又将成为行业标杆得到媒体宣扬......
”
是的,果然不出作者所料,在招商银行公布半年业绩中,它的业绩还是一如既往的亮眼:第一家资产规模突破7万亿的股份制银行;利润增长13.08%;市值9386亿,距离“万亿市值”只差一步之遥……
图源/路透
但是作为招行的一份子,作者却在文中不遗余力直击自身陈弊,指出看到文化价值观劣化和激励机制僵化带来的危机感。
“
招行的战略机遇期是财务面带来的,如果财务面的乐观使我们丧失了危机感,丧失了组织变革的动力,丧失了重塑文化和激励机制的决心,那么未来三年很可能成为招行「失去的三年」。
”
这种从内而外的“怕死”,不是深圳企业的第一次。
在去年万科的秋季例会上,有员工拍出下了会议的主体——鲜红的背景上,赫然写着“活下去”。
一向崇尚低调的万科,瞬间占据了所有新闻平台的头条,让所有人都知道了,万科未来三年的首要目标和基本底线,就是想尽办法“活下去”。
后来,拍摄下此图三名“泄密”的员工,因“造成了恶劣的影响”被万科开除了。
难道万科真的到了只求“活下去”的地步吗?据最新的《财富》“世界500强”榜单,万科已经连续第四年上榜,排名稳步提升。
这其实不是万科第一次“带节奏”,从2007年,王石抛出“拐点论”,后来,郁亮提出了“白银时代”。
万科把每一天,都当成最后一天在活。就像郁亮所说的,“活下去”是一种忧患意识,为了活得久,活得好。
改革开放40年,几轮寒冬,已经冻死了无数企业。
在深圳,高科技企业的成功,往往是失败之母。所以把这种“怕死”的失败学,玩得出神入化的,当属深圳的两个招牌企业——华为和腾讯。
2000年左右,全球网络热退潮,市场萎缩,IT行业遭遇十分艰难的上行压力。
但是,在深圳创业了13年的华为却渐入佳境。当年不仅销售额高达了220亿元,更是冲出亚洲走向世界,在海外市场销售额达1亿美元。更令人眼红的是,华为一年累计创造了惊人的29亿元利润,是全国电子行业的绝对龙头。
然而,就在华为如日中天的时候,任正非却在内刊上发表了《华为的冬天》一文。文章中,任正非没有提到任何华为的成就,反而大谈危机和失败,追问华为该如何“过冬”。
“
我们公司的太平时间太长了,在和平时期升的官太多了,这也许就是我们的灾难。泰坦尼克号也是在一片欢呼声中出的海。
……
磨难是一笔财富,而我们没有经过磨难,这是我们最大的弱点。
……
华为的危机以及萎缩、破产是一定会到来的。
”
很多人认为任正非在“作秀”,而任正非就真的把这场“秀”一直做了下去。而后,任正非不断通过内部的讲话或者文章进行预警:
《华为的冬天》;《迎接挑战,苦练内功,迎接春天的到来》;《活下去,是华为的硬道理》;《收紧核心,放开周边》;《雄赳赳,气昂昂,跨过太平洋》;《北国之春》;《在平和理理性中存活》等等。2012年,华为有了自己的企业传:《下一个倒下的会不会是华为》。
这书名乍一看,还以为是特朗普写的。
如今,华为可能正在经历自己的冬天。但华为2018年的年报显示:华为年销售额收入已高达7212亿元,净利润593亿元。今天华为的利润,已经是2000年的20倍了。
华为害怕凛冬将至,而腾讯的“失败”,则大多都是“自找”的。
作为中国互联网的代表企业,很多人最开始知道腾讯,还是因为那只会跳动的企鹅。就在十多年前,QQ势头正猛,可以说是社交平台的“明星”产品,风光无限,用户量也是空前庞大。
但是,如坐针毡的马化腾总觉得不久后就会有一款新的产品来干掉他的QQ。于是,他选择了革自己的命——让公司内部不同工作团队研发可能颠覆自己的新产品,让它们互相竞争,赢家胜出。
“
就像我们当时微信推出来的时候,手机QQ部门反对,虽然他也看到方向了,他甚至也有一个团队已经在做一个类似的产品,其实两个团队都在做,只是最后谁跑出来受欢迎了,谁用这个软件,最后是我们手机QQ的那个团队失败了,他做出来的不好用,微信出来了。
”
由内部竞争脱颖而出的微信,其实就是腾讯的危机感。马化腾说过,“作为创始人,没有危机感,是企业最大的危机!”
2018年12月18日下午,马化腾在北京西三环的一间会议室直接说到:“(2018年)是危机感很强的一年。”而就在当时的4个小时前,他还坐在人民大会堂主席台第二排,刚刚拿到“改革开放四十周年先锋人物”称号的奖牌。
创业难、守业难,知难不难。研究失败,有时比研究成功更有价值。
其实更令人好奇的是,深圳为什么会如此崇尚“失败学”?
这个问题可以从第一代“深圳人”讲起。在上世纪80-90年代,那些有家境、有背景、有能力的人,都选择了北京上海,而愿意来南下淘金的,大多数是时代的“失败者”,他们可能空有报负,却无处施展;他们可能在北京上海无法立足,但却不愿意回老家种田;也可能,他们是因为某种政策和命令,背井离乡地被“发配”到深圳.....
他们不甘、不羁、也从不畏惧。因为这些已经深刻体验过失败的人,尽管更加渴望成功,但却会时刻保持着,对失败的敬畏。从某种程度上讲,深圳改革初期那代人的踏实与忧患意识,已经成为一个共同的标签,并且在一次次成功的实践中,形成深圳基因并传承下来。
就像任正非、马明哲、王石等等那个时代的企业家,从创业开始,就处于一种“惶”者的状态之中,就充满了危机意识,这也是深圳企业崛起无法绕开的“阶梯”。
而当这种精神气质一脉相传并扩散出去的时候,这座城市也会更加地流行“失败”。
2002年,全体深圳人在讨论《深圳,你被谁抛弃?》;2015年,膨胀的深圳人开始谈论《深圳,你需要静静》;2016年,深圳人又开始担心《不要让华为跑了》.....
今天,善于总结和反思是正在成为深圳一种优秀的基因。“失败学”这堂课,一代人学习了,一个企业学习了,整个城市也在潜移默化中弥漫这种气息,并逐渐形成底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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若批评不自由,则赞美无意义。崇尚失败学的深圳,并不畏惧“失败”。无论是深圳人,还是企业,对于未来的每一步,它都会选择反思、接纳、创新。
因为那个喜欢一次次喊“狼来了”的深圳,早已为自己备好了猎枪和子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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