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19-05-21 16:51:18
案件虽判，却引发法学界、司法界和IT业界的广泛争论
盗窃QQ号码究竟怎么定罪？
盗窃QQ号码，算不算犯罪？如构成犯罪，又是犯了什么罪？
今年初，南山区法院对广受关注的盗窃QQ号码案进行了宣判，以侵犯通信自由罪定罪。
然而，北京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梁根林却认为：“该案定性比较勉强。”深圳大学法学院副教授肖又贤也认为：“应以侵犯知识产权罪定罪。”该案虽已审理终结，对于被告人的定罪量刑却有着众多不同的说法。
近日，法学界、司法界的专家和部分IT业界人士，齐聚深圳国际市长大厦，就该案中广受争议的问题进行了热烈的讨论。南山区检察院检察长王泽民、副检察长杨云峰、副检察长黄滨，北京大学法学院副院长梁根林、深圳市检察院侦查监督处处长余新喜、深圳大学法学院副教授肖又贤，腾讯公司、中兴通讯公司、大族激光公司有关负责人，以及南山区检察院主诉主办检察官等参加了本次研讨会。
争论一:
QQ号该受刑法保护吗？
周静（深圳市南山区人民检察院公诉科）：QQ号是特殊财产应受刑法保护
《刑法》第92条列举了四大类公民私人所有的财产，但也规定了“其他财产”同样受保护。“其他财产”是弹性语言，也就是说刑法没有穷尽财产的种类。如果QQ号码具备了财产的属性，就不能将其排除在财物之外。
我们认为QQ号码可以归为其他合法财产中。其理由：一是QQ号码这一特殊标的物具有财产的属性，而且不为法律所禁止。尽管QQ号码存在于网络中，但我们认为，它的实质是腾迅公司生产的一种信息产品，它和我们平常所使用的手机、传呼机、MP3等产品毫无二致。二是我们通过使用QQ号码这种特殊的信息产品也知道，它具有价值和使用价值，拥有者对其享有占有、使用、收益、处分的权利，因此QQ号码这种特殊财产应当受到法律的保护。
肖又贤（深大法学院副教授）：
QQ号不能作为财产来保护
我们目前所谈的虚拟财产，主要是指存在于网络环境中的电子数据记录，它记录在服务器、软件上。虚拟财产的适用范围，离开网络环境就没有用，这个和我们传统观念上的财产的属性差距很大。但对于说QQ号属于刑法意义上的财产的观点，我个人持否定意见。
QQ号码从理论上说，是数字的组合。对于QQ号码，从法律上来说没有任何权利可言。如果把QQ号码本身称为虚拟财产，不符合虚拟财产的特征，我认为QQ号码不能算财产来进行保护。
争论二:
盗卖QQ号应定什么罪？
梁根林（北大法学院副院长）：定盗窃罪和侵犯通信自由罪都不合适
在探讨QQ案的时候，首先要坚持罪行法定原则。罪行法定就是法无明文规定不为罪。盗卖QQ号码构成侵犯通信自由罪，我认为是不恰当的，而按盗窃罪起诉和认定也不合适。根据现行刑法的规定，我个人认为，最后的定罪比较勉强。当然，而定罪比较勉强，并不意味着对这种行为可以放纵，可以追究民事责任，或按照治安管理处罚条例给予处罚。
肖又贤：应按照侵犯知识产权罪来处理
我认为QQ号码和密码是一种软件使用许可。软件许可区别于一般财物，侵犯软件许可就是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，所以应当按照侵犯知识产权罪来处理。我个人认为，盗取QQ号码和密码的行为对腾迅公司和用户来说都是侵犯知识产权的行为。
余新喜（深圳市检察院侦查监督处处长）：定侵犯通信自由罪是一种无奈
我认为这个案件不构成盗窃罪，从保护高新技术、保护网络安全上考虑，应找一些相关的法律依据。应该说，定侵犯通信自由罪，从目前的立法看，是一种无奈的选择。
QQ号码本身是即时通信软件，它上面还有很多权益。从犯罪行为来看，定侵犯通信自由罪没有反映相关的社会关系。具体定什么罪名，还要待虚拟财产、QQ号码的性质得到进一步概括以后，才能得到更为准确的答案。
案例回放
盗卖QQ号160多个获取赃款70000余元
深圳市腾迅计算机系统有限公司员工曾智峰，在公司安全中心负责系统检测工作。2005年3月初，曾智峰因购买QQ号码在淘宝网上认识了杨医男，二人遂合谋窃取他人QQ号码获利。2005年3月至7月期间，由杨医男将随机选定的他人的QQ号码通过互联网发给曾智峰，曾进入后台系统，查询杨医男提供的QQ号码密码保护资料即证件号码和邮箱，然后将查询到的资料发回给杨医男，杨医男将QQ号码密码保护问题答案破解，将QQ号码的原密码更改后出售给他人。二人共计卖出QQ号码160余个，获赃款70000余元。曾智峰、杨医男出售的QQ号码还拖带价值2654元Q币及网络游戏币。
2005年11月28日，南山区人民检察院以盗窃罪对被告人曾智峰、杨医男向南山区人民法院提起公诉。南山区人民法院于2006年1月13日作出判决，以侵犯通信自由罪对二被告人分别判处拘役六个月。
盗窃QQ号具社会危害性郭凯天（腾讯公司副总裁）：
对腾讯公司来说，盗号行为的发生直接影响用户对腾讯QQ的安全信任度，从而影响腾讯的品牌信誉度。对腾讯QQ的用户来说，盗取QQ号码，首先就影响了用户通过QQ号码实施网上即时通信的功能，使得用户失去了对这个号码的控制，会产生人身或财产上的安全隐患。例如一些不法分子会利用号码里的好友资料，发送一些虚假信息给失去号码者的QQ好友，比如“我现在急需钱用，请存入现金到我账号”。
另外，有些号码里面会储存有一定的Q币，或者已经购买了一定QQ增值服务，号码一旦丢失，Q币也会随着丢失，已经购买的QQ增值服务也不能继续享用，产生的损失是多方面的。
记者点评
制定保护虚拟财产相关法律迫在眉睫
这一案例凸现了我国现行法律在上述经济领域里的空白。目前在我国，对虚拟财产的合法性并没有作出明确的界定。因此，在网络技术的发展和应用日新月异、网络已走进千家万户的今天，如何尽快解决“网络虚拟财产的合法性认定”以及相关法律法规的修订显然迫在眉睫。
据悉，也有一些值得借鉴的经验。如韩国作为游戏大国，对虚拟财产犯罪按它在现实中产生的实际价值，以盗窃罪作刑事论处；台湾把虚拟财产定为一种电子记录，一旦电子记录受到侵害，则对行为人按“破坏电磁记录罪”定性，也视为对财产的侵犯。
与本案相关的刑法条款
《刑法》第九十二条本法所称公民私人所有的财产，是指下列财产：（一）公民的合法收入、储蓄、房屋和其他生活资料；（二）依法归个人、家庭所有的生产资料；（三）个体户和私营企业的合法财产；（四）依法归个人所有的股份、股票、债券和其他财产。
《刑法》第二百五十二条隐匿、毁弃或者非法开拆他人信件，侵犯公民通信自由权利，情节严重的，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。
《刑法》第二百六十四条盗窃公私财物，数额较大或者多次盗窃的，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、拘役或者管制，并处或者单处罚金；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，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，并处罚金……
作者:于瀛包力
